销售硫排放量超过国家标准183倍的劣质柴油，黑加油站点非法获取暴利的同时，几乎不用缴纳任何税费；一些运输企业低价从黑加油站点买来大量劣质柴油后，甚至自己配置油罐车流动加油，每个月轻松省下一两万元用油成本……在嵊州市检察院介入前，这种情况在省内一些地方几乎是半公开的秘密。
1月12日，从嵊州市检察院传来消息，该院在办理成品油全链监督系列公益诉讼案件过程中，面对刑罚难认定、执法难监管、核查工作量大等困难，经过近2年时间的努力，联手有关部门在斩断地下灰色产业链的同时，充分发挥检察公益诉讼职能作用，从生态环境、国有资产和安全生产三大领域同时切入，搭建成品油市场突出问题整治监督智慧平台，破解行政执法壁垒，形成对黑加油站点的整治合力。
顺藤摸瓜
“接到办案任务时，线索十分模糊，只有4张照片。”案件主办检察官之一的温一浩说。
2019年，绍兴市检察院将相关线索移交温一浩所在的嵊州市检察院进行公益诉讼。“线索材料中附有4张照片，内容包括一条乡村小道，寻常的水泥平房，角落里卧着的灰色储油罐，油迹斑斑的空桶和四处散落的皮管。”温一浩说，信息比较破碎，既没有明确的涉案人员信息，也没有特别的地理位置标识。
温一浩和同事开展外围调查发现，物流运输中心和大型停车场是黑加油站点集聚所在，重载货车是主要用油车辆。温一浩曾办理过一起非法采矿案，其中有支渣土运输车队，十多辆载重大货车烧的都是柴油。车队负责人告诉温一浩，从黑加油站点买油，每升价格比市场价低1元以上，像他这样的车队每消耗上万升柴油，就可以省下一两万元用油成本。
根据车队负责人提供的信息，温一浩和同事花费了整整3个月时间，在海量监控视频中搜寻黑加油站点的蛛丝马迹。结合车辆运行轨迹和企业用油情况的分析，他们锁定了分布在物流运输中心、大型停车场附近的10个疑似黑加油站点，进行暗访蹲点巡查、监控调查。
温一浩和同事在10个位置点来回穿梭，终于有一天，一辆白色厢式嫌疑大货车进入了他们的视线。这辆车停下后，司机径直打开了货车后门，以非正常方式给别的车加油，时间长达20多分钟。这无疑是一辆非法改装用于油品运输的大货车。
拦截该车并获取明确线索后，嵊州市检察院联合公安、市场监管、商务、交通运输等部门展开专项行动，顺藤摸瓜，一举取缔黑加油站点3处，打掉流动加油车7辆，彻底揭开了4张照片背后的秘密。
追查到底
50多岁的丁某是嵊州人，在当地经营加油站点。2019年12月，丁某迫于压力投案自首。
调查发现，在2019年10月26日至11月1日不到一星期时间里，丁某经营的加油站点销售劣质柴油超过1.3万升。抽样检测发现，其销售的柴油硫含量超过国家标准183倍。
2020年4月，经嵊州市检察院提起公诉，丁某因销售伪劣产品罪被被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缓刑1年，并处罚金。2021年10月，嵊州市检察院对丁某所经营的加油站点提起公益诉讼，请求法院判令该加油站点承担生态损害赔偿金1134元，随后丁某主动履行赔偿义务。
虽然这个赔偿金额不高，但这是浙江检察机关首次通过公益诉讼的方式向销售使用不合格柴油企业追偿。目前，嵊州市检察院已对另外4家涉及使用伪劣柴油的企业立案，并准备提起民事公益诉讼。
另一方面，温一浩和同事紧紧抓住“用油企业将用油成本入账抵税”这一突破口追查到底，结果发现黑加油站点存在偷逃大量税款嫌疑。调查结果显示，其中，与宁波一家成品油代理商往来的嵊州本地企业共有70余家，涉及金额合计3929万余元，税额534万余元，且上述税额均纳入进项税额，已全部抵销。这也意味着，相关加油站点销售劣质柴油获取暴利的同时，还几乎不用缴税。
于是，检察官通过检察建议等方式，督促涉案相关企业对实际用途与发票品名不符的增值税发票作进项转出、换开发票等处理，责令补交税费1000余万元。
同时，嵊州市检察院还牵头推进7家行政执法部门联合出台方案，构建严厉打击和取缔黑加油站点、流动加油车长效机制。
全链监督
在跟踪调查非法改装车辆用于油品运输、增值税发票品名与实际用途不符等违法违规行为过程中，温一浩和同事进一步延伸办案触角，从取缔黑加油站点向成品油运输、储存和使用全领域拓展，助力推进成品油行业全域治理、全链治理、综合治理，搭建成品油市场突出问题整治监督平台，彻底斩断地下灰色产业链。
“打击伪劣柴油消费端还不足以撼动整个灰色产业链，只有同时对消费端和销售端进行打击，才能起到根本效果。”温一浩说，销售端非法牟利的渠道是偷税漏税，但是调查的最大困难在于如何锁定实际销售额。他和同事在走访一家危化品企业过程中发现，所有的危化品车辆都在一个系统上展示，还能查看历史轨迹，这让他和同事想到运用大数据来核算柴油的销售额。
在走访省交通厅、省税务局等多个行政机关了解数据后，温一浩和同事尝试通过危化品车辆数、卸货量、税务申报等数据碰撞，在中科院权威专家的支持下，研发了“成品油市场突出问题整治监督平台”这一基于大数据的智慧系统，通过与卫星遥感感技术的结合，能对成品油在生产、销售、储存环节开展实时在线全链条监督。
他们进一步应用该平台，以此前涉案的嵊州一家民营加油站为试点，平台运算结果是预计销售额至少有3000余万元，但在调取税务申报数据后，发现同期税务申报销售额却只有203万元，存在15倍的巨大差距。在嵊州市检察院的建议下，绍兴市税务稽查部门加强税检联合数据共享，及时查证涉案单位偷税漏税，挽回了国家巨额税收流失。目前，这一系统已在省检察院指导下在全省试点运用。
